回來跟黃建功說起家裏情況，說到父親蒼老病弱的樣子，清華忍不住又難受起來，黃建功安慰她說：“好了好了不哭，腦出血有這結果很不錯了，叫你爸爸多活動，不要緊坐著，經常走動走動，能好起來的。”

清華在他懷裏抽泣著說：“不是的，你不知道叫我難過的是…他的精神垮了！你知道以前他沒病的時候，盡管家裏境況不好，可他總還有一絲兒心勁兒，一股不肯認輸、還想要拼一拼的念頭。一個人不管他看起來有多落魄，只要這股勁兒還在，別人就不敢輕視他的。可是他現在……我看得出來，他已經心如死灰，再沒有任何心勁兒了，每天吃飯、鍛煉，不過像挨日子一樣。”

黃建功說：“那不對，這樣他更應該奮起的，這是老天給他一個警醒，要他以後千萬註意身體。”

清華說：“你不知道，我爸是要強的人，他失去了勞動能力，不但不能賺錢，反而成為家裏的負擔，這一點他到現在都不能接受，我媽說他身體能動之後就一邊哭一邊拿頭往墻上撞，我只有叫我媽寸步不離地跟著他。”

黃建功只有一邊拍著她的背，一邊說些寬心的話給她聽。

這天晚上吃完飯，三個人坐在沙發上說話，清華看見黃小雲又抓起一把枸杞往嘴裏塞，便皺起眉頭問：“小雲，不是叫你不要再這麽吃枸杞了麽？就是吃也不用吃這麽多啊！”

黃小雲看了她一眼，慢悠悠地回答道：“前天我媽媽給我打電話，說枸杞好得很，叫我敞開吃。”又轉向黃建功說：“我媽媽還說我月經不調可能是長了肌瘤，叫我到醫院做個B超看看。”

黃建功便要發火，清華急忙跟他使眼色，摁著他說：“也行，做個B超也好，去去心病。”

黃小雲便繃著臉回她房裏去，這裏清華說道：“前兩天不都說通了麽？怎麽我才回去幾天又這樣了？”

黃建功唉聲嘆氣地說：“只要她媽媽一跟她通話，她就要被她影響控制。”

清華安慰他說：“不怕，去醫院裏檢查檢查也好，小姑娘家的，哪裏有什麽肌瘤？就當花點錢叫她自己安心好了，也沒什麽。”

黃建功的臉陰沈沈的，眉頭皺的像一把鎖。

第二天黃建功便帶著她們兩個去省婦幼，清華以前不怎麽來過醫院，一看到這人山人海的，不禁嚇了一跳，嘴裏咂舌說：“果然醫院裏都是人滿為患。”

三個人來到四樓婦科，所幸人還不蠻多，掛了一個主任醫師的號，黃小雲把病例遞進去，過不多會兒叫號牌就到她，黃小雲進去，沒一會兒便拿著一摞單子出來，說道：“醫生叫我做這些檢查。”

清華拿過來一看，原來是三樣，一項血常規，一項心電圖，一項才是腹部彩超。清華便說：“做個B超就行了唄，怎麽做血常規和心電圖搞是麽樣啊？”

黃建功便說：“你不了解，醫院裏都是這樣，你一進來，恨不得要你所有檢查都做一遍，你稍微多問一句半句的，她們還兇的不行。隨問你多厲害，到這兒都得乖乖閉嘴。”

清華拿著單子細看，一邊說：“這檢驗科在四樓，心電圖在九樓，B超在五樓，咱們這不是什麽嚴重的，一圈下來都要把人折騰死。”

黃建功往對面樓裏看了一眼，見花花綠綠擠著一堆人，夾雜著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，便對黃小雲說：“我看這檢查的人多，你看那邊都擠那樣了，我估計等你檢查完得到下午了。這樣，你自己在這裏排隊檢查，我跟陳老師我們去辦點別的事兒，省的幾個人守在這兒浪費時間。”

黃小雲眼睛垂下來，牙齒咬著下唇，勉強答應著說：“好。”

黃建功便拉著清華出去，清華說：“你叫她自己在這裏，不怕她怪？”

黃建功說：“那怎麽搞咧？你不知道醫院裏隨便進來都得一天時間耗，有這功夫，去幹點什麽不好？守在這兒有麽意義呢？都那麽大了。”

清華便問：“那咱們現在去做什麽？”

黃建功說：“我正要跟你商量，昨天三點金又打電話我叫我去他那兒，我要聽聽你的意思。柯老師那邊我想暫時先停一段時間，也免得老高那裏找事兒，雖說我們也不怕他，真要鬧起來，總是不太好。況且我也積累這麽久了，有人報課就直接上課好了，沒必要再搞這種沙龍會。三點金那項目，這已經又過去這麽長時間了，不知道他們做得怎麽樣，咱們去看看？”

清華說：“我不知道那是什麽玩意兒？什麽模式制度的，我也不大懂。”

黃建功笑著說：“你既然已經出來了，早晚都要接觸到這些東西，不如去他那裏看看，你也瞧瞧外邊的人到底在搞些什麽！”

清華點了頭，便搭地鐵到積玉橋去，還是上次那裏，這次便輕車熟路地找到三點金，他又在給人講課，這次的人多些，四周的位子都坐滿了，一個個伸著脖子盯著臺上看。黃、陳二人就還是找了後邊的位子坐下，清華這次便留了心，認真聽他看說些什麽。

只見三點金在臺上講得白沫四濺，揮舞著手臂說道：“團隊？什麽叫做團隊？誰來回答一下？”

說著睜著一雙綠豆眼兒往臺下一個一個地掃過去，臺下諸人一接觸到他的眼光，便縮回去，清華見他的眼光過來也縮了縮脖子，有個男孩子說道：“團隊，就是一起做事的人。”

三點金嘴角帶著笑意點了點頭，又問：“其他人，來，你們說說他說得對不對？”

這些人有些便點頭，有些就搖頭，三點金睜大眼睛點著頭說：“叫我說，這話也對，也不對。怎麽解釋？來，各位仔細看著，團隊？團……隊……，這兩個字怎麽寫的？團是一個口字，裏邊一個才；隊呢？左邊是耳朵，右邊是個人。那麽合在一起是什麽？就是一個口才很好的人，帶著一隊長著耳朵的人。一個人口才很好，他可以做領隊，他來把控事業的方向，換句話說，他是掌舵的。其他團隊成員呢？相信他，跟著他，往前走，好了，齊活了。那麽我再問你們，這團隊裏的人要不要說話？”

有人回答：“當然要說話。”

三點金便說：“嗯，人長了嘴就要說話對不對？”

眾人都點頭，三點金說：“那我問你們，戰場上，指揮官一個命令下來，底下的人不理解，不肯執行，還長個嘴非要追問個為什麽，這種人會怎麽樣？”

一個年長一點的說：“得槍斃。”

三點金便一拍掌，說：“對了，這種人就叫作多事，操著不該你操的心，是死有餘辜，懂了麽？作為一個做事業的人，第一件事情，就是給自己定位。你是個領導？還是個隊員？領導就做領導的事，隊員就做隊員的事，這才叫做，有條不紊。領導跑過去做小兵的事，他要把自己累死，比如說，歷史上的哪個人呢？誰來回答。”

有個女孩子大聲答道：“諸葛亮！”

三點金便沖她伸出拇指，讚道：“對，就是諸葛亮。諸葛亮怎麽死的？累死的嘛。他一個領導去做該手下做的事情，事無巨細、親自操勞，他一個人把團隊的事情都做了，他自己可不得累死麽？那小兵去做領導的事情行不行？也不行。為什麽呢？來，哪個回答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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